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申时的日头毒得反常,阿桂蹲在往生河边捶打衣物,木槌砸在青石板上发出空洞回响。河水不知何时变成了浓稠的墨色,浸泡在其中的白衫正逐渐染上胭脂红,袖口处浮现出金线绣的戏班云纹。
"阿桂!快回来!"林秋的喊声被突如其来的唢呐声切断。对岸芦苇丛中升起薄雾,隐约可见残破的戏台轮廓。阿桂手中的木槌突然脱手,在河面激起涟漪的瞬间,二十年前的鎏金头面从水底浮出。
当第一件凤冠触到阿桂指尖时,往生河开始倒流。她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正对着空气屈膝行礼,腹部凸起的鬼脸发出稚嫩唱腔:"月色昏黄星斗暗——"
林秋狂奔到河边时,看见终生难忘的恐怖景象:阿桂的倒影分裂成两具身体,一具挺着孕肚呆立岸边,另一具穿着血红色嫁衣在水面起舞。真实阿桂的腹部皮肤下,正有无数细丝穿透肚皮,连接着水中的戏装倒影。
"秋哥...它们在教我唱戏..."阿桂机械地转头,瞳孔里跳动着磷火。她突然弯腰掬水泼在脸上,浑浊的河水在她面部凝结成戏班妆容,额间花钿正是地窖女尸佩戴的样式。
河心传来木板断裂的脆响。林秋的胎记突然刺痛,恍惚间看见二十年前的戏班主站在芦苇荡里,焦黑的手掌正拽着连接阿桂肚脐的透明丝线。当他试图斩断丝线时,水面下的嫁衣倒影突然抓住他脚踝。
"林公子——"戏班主的残骸从河底淤泥中站起,腐烂的声带震动着水波,"令堂欠的戏债,该还了。"
阿桂突然发出男女混声的尖笑,孕肚上的鬼脸凸起成浮雕状。她踩着诡异的台步走向河心,水面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戏班亡魂,残缺的手指正随着她的步伐敲击出梆子点。
林秋拔剑斩向水中倒影,剑锋却穿透虚像劈在青石板上。火星迸溅的瞬间,他看清石板上布满指甲抓痕,最深的那道裂痕里嵌着半片带血的翡翠——正是母亲下葬时缺失的耳坠残片。
暮色四合时,阿桂终于停止舞蹈。她僵立在及腰深的黑水里,腹部缠绕的丝线泛着尸蜡般的光泽。林秋涉水去拽她,却发现那些丝线另一端竟通向祠堂地窖方向,每根丝线都串着褪色的戏班名牌。
"秋哥你看..."阿桂突然抓起河底淤泥,腐烂的水草间露出半块石碑。碑文"饲魂"二字被血垢填满,裂缝里渗出熟悉的腐烂檀香。当林秋触摸碑面时,指尖传来戏班主金牙的凹凸感——这竟是用祠堂陪葬的金器熔铸的镇物。
戌时的梆子声惊飞群鸦。阿桂突然抽搐着栽进河里,无数透明丝线从她七窍钻出,在月光下绷直成琴弦。对岸残破戏台传来开场的锣声,二十盏白灯笼同时亮起,照亮台前摆放的二十具缠满红绸的薄棺。
"别看戏台!"林秋捂住阿桂眼睛已经迟了。她腹中的鬼脸突然撕裂肚皮,露出覆盖着胎膜的戏班主面孔。河水开始沸腾,那些沉没多年的戏服残片浮出水面,自动拼凑成血红色的嫁衣。
当第一句戏词唱响时,林秋的目光突然被吸引到了阿桂身上。他惊讶地发现,阿桂原本凸起的孕肚竟然变得透明起来,仿佛能透过那层薄薄的肚皮看到里面的胎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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