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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头刚冲出朱漆大门,便撞上了前门大街早市的滚滚红尘。卖冰糖葫芦的老汉刚把插满红果的草靶子支稳当,刺耳的喇叭声便撕心裂肺般响起。人群惊呼四散,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。雪佛兰蛮横地撞翻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豆腐摊,雪白细嫩的豆花泼溅开来,糊满了前挡风玻璃,瞬间模糊了视线。
“该死!”龙语默低骂一声,摇下车窗探出半个身子,胡乱地用袖子擦拭。就在这电光火石间,一片被撞飞的青花瓷碗碎片,如同淬了毒的飞镖,“嗤”地一声,在他脖颈侧划开一道细长的血线,温热粘稠的血珠瞬间沁了出来。
“让开!统统让开!”他嘶吼着,眼中已是一片赤红。情急之下,他抓起手边一个沉甸甸的钱袋,看也不看便奋力抛向半空。哗啦一声,袋口崩开,数十枚袁大头银元如同冰雹般砸落在青砖路面上,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,在阳光下反射着诱人的白光。
“大洋!是大洋!”人群瞬间沸腾了,黄包车夫、小贩、行人……无数双手伸向地面,哄抢起来,场面一片混乱。雪佛兰的车尾趁机横扫而过,将路旁整排码放整齐的菜筐撞得七零八落,翠绿的洋白菜、红艳的萝卜在车轮下爆裂,汁水四溢,染污了洁净的路面。
后视镜里,两个吹着警哨、挥舞着警棍的巡警正跌跌撞撞地追赶而来,腰间的驳壳枪套拍打着他们的大腿,徒劳地发出“啪啪”的声响。
车至西直门,高耸的城墙下,一排荷枪实弹的军警已设下路障,黑洞洞的枪口闪着寒光。龙语默瞳孔一缩,没有丝毫犹豫,猛地一打方向盘,雪佛兰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尖啸,轮胎冒着青烟,硬生生拐进了狭窄曲折的烟袋斜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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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尾横扫,将一个算命摊上悬挂的硕大八卦镜撞得飞了出去,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。三个月前,啼樱还曾在此处算过姻缘,那说书先生捋着山羊胡,说她“命犯七杀,情路多劫”。龙语默当时只当是江湖术士混饭吃的套话,一笑置之。
“操!”轮胎卡进路边阴沟的瞬间,龙语默知道这铁壳子坐骑算是彻底废了。他怒骂一声,抄起工具箱里沉重的扳手,狠狠砸向副驾驶的车门锁。“哐当”一声,门锁应声而开。他踹开车门,目光如鹰隼般扫视。斜街深处,八仙居酒楼气派的飞檐下,正拴着三匹膘肥体壮的蒙古马,低头悠闲地啃食着地上的草料。
龙语默没有丝毫停顿,如同鬼魅般蹿了过去。腰间寒光一闪,不知何时抽出的短匕已割断了缰绳。他选中一匹最为神骏的枣红马,翻身跃上光溜溜的马背,动作干净利落。
酒楼里冲出一个系着围裙、举着擀面杖的胖大厨子,嘴里骂骂咧咧:“哪个天杀的偷马贼!”龙语默早已一夹马腹,枣红马长嘶一声,四蹄翻腾,化作一道赤色旋风,冲出了斜街,一头扎进更加混乱拥挤的菜市口。
菜市口人流如织,骡车、板车、独轮车混杂一处,叫卖声、讨价还价声沸反盈天。枣红马在车堆人缝里左冲右突,灵巧异常。龙语默伏在马背上,心神却紧紧系在识海深处。每一次铃铛的震颤,都对应着颅内坐标的细微变化:鼓楼东大街…北新桥…东直门…方向直指城外!
当第二声铃响传来,声音里竟夹杂着令人心悸的、如同金属刮擦般的刺耳杂音时,龙语默的心猛地一沉——啼樱的处境更危急了!他这才感觉到掌心火辣辣的疼,低头一看,是刚才夺马时被粗糙的缰绳勒出的深深血痕,混着汗水与尘土。
这点皮肉之苦对他高达七千余点的恐怖体质而言,本如蚊蚋叮咬,不值一提。但此刻心焦如焚,全力催动马速之下,身体与空气的剧烈摩擦竟也在无意间加剧了这微不足道的伤口,丝丝缕缕的痛感反而成了心火上浇的油。
枣红马四蹄如飞,载着他冲出喧闹的城池,奔向郊野。妙峰山连绵的黛色轮廓已在眼前。盘山道崎岖陡峭,林木渐深。就在此时,胯下的枣红马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,前蹄高高扬起,几乎将龙语默掀下马背!
龙语默心中警铃大作,伏身查看。马腹左侧,一个不起眼的血洞正汩汩地向外冒着粘稠的血浆,染红了枣红色的皮毛——不知何时中的流弹!山路颠簸,热血奔涌,此刻伤势才猛然爆发。
“好马儿,对不住了!”龙语默眼中闪过一丝痛惜,毫不犹豫地滚鞍下马。他迅速扯下一直贴身佩戴的三根以赤金细链串起的、流光溢彩的凤尾翎羽——那是去年啼樱生辰时,他回赠的礼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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