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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# 太液池畔·御田亲耕(上)
寅时三刻,晨光初露。
太液池畔的御田早已备好,十二名司农寺官员手持量绳,正在最后检查田亩划分。春水初涨,新翻的泥土泛着深褐色的光泽,泥泞的田埂上铺着一层细密的青草垫,垫上绣着五谷丰登的纹样。
"陛下驾到——"
随着宣礼太监尖细的嗓音,仪仗队从朱雀门缓缓行来。三十六名羽林军手持五色旗,按五行方位列阵。女帝沈知白并未乘坐龙辇,而是一袭素色常服步行而来,发髻只用一根白玉簪挽起,褪去了平日的帝王威仪。
礼部尚书杜明远疾步上前,躬身行礼:"陛下,《礼记·月令》有载:'孟春之月,天子乃以元日祈谷于上帝,亲载耒耜,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躬耕帝籍'。今日亲耕大典,臣已命人备好耒耜..."
女帝抬手打断,指尖在晨光中如白玉雕琢:"杜卿,朕今日不打算做样子。"她目光扫过田边摆放的精金农具,嘴角微扬,"那些鎏金的玩意儿,还是收起来吧。"
尚宫局掌事女官红拂捧着朝服匆匆赶来:"陛下,按制当服衮冕..."
"不必。"女帝已经解开腰间玉带,玄色龙袍滑落肩头,露出里面素白中衣。在场官员纷纷低头,不敢直视。只见她从侍女手中接过一袭靛青窄袖短襦,腰间系上一条素色布带,竟是要真正下田的装扮。
"陛下!"杜明远急得额头冒汗,"这于礼不合啊!《周礼》明明规定..."
"杜大人。"裴砚之不知何时已立于田埂,手中捧着一卷竹简,"《泛胜之书》有言:'耕者必亲其土,种者必谙其性'。下官以为,陛下亲耕,重在'亲'字。"
他今日未着官服,只穿一件素色苎麻长衫,衣摆掖在腰间,露出修长的小腿。发髻用荆钗随意挽起,倒像个真正的农夫。只是那通身气度,仍如出鞘利剑般令人不敢轻视。
崔琰从官员队列中踱步而出,紫袍玉带在晨光中闪闪发亮:"裴大人此言差矣。天子亲耕,重在劝课农桑、以示重农之意,岂真需如村夫般满身泥泞?"他转向女帝,躬身道,"陛下万金之躯,若被田水所伤,臣等万死难辞其咎。"
女帝已经脱下锦袜,赤足踩在青草垫上。闻言轻笑一声:"崔卿是觉得朕娇弱到连泥水都碰不得?"她足尖轻点,竟直接踏入水田,泥浆顿时没至脚踝,"看,朕不是好好的?"
在场官员齐齐倒吸一口凉气。裴砚之却已卷起袖管,跟着踏入田中。泥水溅起,沾湿了他的衣摆,他却浑不在意,只是将手中竹简递给身旁小吏:"《齐民要术》有载,插秧需'浅插直立',秧苗方能扎根稳固。请诸位大人过目。"
崔琰脸色微变,正要反驳,女帝却已从司农手中接过一束青翠秧苗。她指尖沾了泥水,却毫不在意,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秧苗根部:"裴卿,这秧苗是否太密?"
裴砚之走近两步,衣袂带起细微水纹。他低头查看时,一缕发丝垂落,扫过女帝手背:"回陛下,秧苗需'三本一莳',即三株为一簇。过密则争肥,过疏则地力不充。"他声音清朗,在晨风中格外清晰,"正如朝堂用人,贵在得中。"
女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秧苗:"裴卿连农事都如此精通?"
"臣幼时随父亲耕读。"裴砚之目光落在远处,似在回忆,"先父常说,不知稼穑之艰难,乃不知民生之疾苦。"
崔琰冷笑插话:"裴大人倒是家学渊源。只是这插秧看似简单,实则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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