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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语速加快,手指几乎要戳到虚空中去:“可现在呢?敌人都摸到自家地下室了!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,拆得一塌糊涂,害了不知道多少珍贵的实验体样本和积累了多年的研究资料!还弄出这么个恶心的怪物,差点把我们全都留在这里陪葬!”
格蕾雅越说越气,胸口起伏:“你倒好!现在才慢悠悠地露面!是不是非要等到我把紧急求援信号打到学院总部,让帕凡院长亲自带着执行队过来,或者干脆等这鬼地方彻底塌方,把你那些宝贝都埋进地下几百米,你才肯从那堆发霉的故纸堆里抬起头,看一眼你这都快被拆成废墟的老窝啊?!”
她的抱怨并非真的指责伊文斯所长无能或失职,更像是一种压力宣泄,以及……一种隐晦的确认与安心。能如此随意地“训斥”所长,本身就说明了两人之间非比寻常的信任与关系,也意味着,真正的“家长”来了,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。
随着格蕾雅那充满个人色彩的嗔怪声落下,那片笼罩战场的幽远月蓝光芒,仿佛听懂了她的“召唤”,中心区域的那片光晕如同被石子打破平静的湖面,泛起了层层优雅的涟漪。
光芒如同拥有实质的流水,温柔而有序地向两侧分开、退让,形成了一道拱形的、纯粹由流动月华构筑的光之门户。门户内部深邃无比,仿佛连接着另一片静谧的夜空。
一个身影,从容不迫地从那片月蓝光芒的深处,悠然踏出。
他的步伐不快,甚至有些慢条斯理,每一步都踏在某种无形的韵律之上,仿佛不是在刚刚经历血腥厮杀、满目疮痍的战场,而是在自家庭院中沐浴着月光、散步沉思。流动的月光在他身后自动汇聚、流淌,仿佛一件无形却华贵无比的披风,又像是忠诚的仆从,默默衬托着他的身影。
当他的身形完全脱离光之门户,月蓝光芒微微收敛,不再刺目,却依然柔和的笼罩全场,将他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眼前。
这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。
他的头发并非枯槁的灰白,而是如同最上等的银丝,梳理得一丝不苟,在月华映照下流转着柔和而内敛的光泽。面容清癯,皱纹深刻,记录着漫长的岁月与智慧,但皮肤却透着健康的红润,毫无衰败之气。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双眼睛——深邃如古井,清澈若秋水,瞳孔中仿佛倒映着流转的星月与无穷的知识,闪烁着一种历经沧桑后沉淀下的睿智光芒,以及某种超然物外的平静。
他身着一件样式极其古朴的深色长袍,袍服材质难以辨别,非丝非麻,更像是由收敛的暗夜本身织就,表面几乎不反光,却隐隐有细微的、如同活物般流淌的暗纹。长袍的袖口与下摆边缘,用几乎与底色融为一体的暗线,绣着一圈极其复杂、精细的符文。那些符文并不时刻发光,只有当月光以特定角度掠过时,才会骤然亮起一瞬月华般清冷的光晕,随即隐没,神秘莫测。
他的手中,捧着一本厚重的书籍。书籍封面是纯黑色,没有任何标题、作者或装饰图案,封皮的质地古老而细腻,边缘有些微的磨损,散发出一种混合了陈旧纸张、淡淡墨香与某种无法言喻的“知识”气息的古老味道。他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书页上,指节修长,皮肤光滑,完全不似老人的手。
而最引人注目、几乎成为他标志的特征,是那部几乎垂到腹部、雪白、柔顺、富有光泽的长须。长须被打理得非常整洁,随着他轻微的呼吸与动作,如银丝瀑布般轻轻拂动,更添几分仙风道骨、超然脱俗的学者与隐士气质。
这位老者,正是兽园镇异兽研究所的真正主宰,格蕾雅口中“懒骨头老家伙”,梅森·伊文斯所长。
伊文斯所长听到格蕾雅连珠炮似的抱怨,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愠怒或尴尬,反而浮现出一种温和中带着明显促狭意味的笑容。他的目光先是平静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——那些金属虫雕、破碎的墙体、巨大的坑洞、弥漫的烟尘、以及地面粘稠的血泊,眼神古井无波,仿佛看到的不是破坏,而是一幅有待解读的复杂图表。
接着,他的视线掠过状态各异的小队成员,以及那十只安静下来、如同小山般蹲踞在兰德斯身后的巨化虫甲地龙,最后,才落回到叉着腰、气鼓鼓的格蕾雅身上。
他慢悠悠地抬起那只空着的手,轻轻捋了捋那部标志性的长须,动作舒缓而富有韵律。开口时,声音平和、醇厚,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,能够轻易抚平听者心中的焦躁,却又因那明显的调侃意味而显得生动:
“唔,格蕾雅,我的副所长,稍安勿躁,稍安勿躁嘛。”他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下午茶的糕点,“你看,老夫这不是一‘感觉’到家里动静有点大,就立刻‘赶’来了吗?”他刻意在“感觉”和“赶”字上加重了语气,带着些微的自嘲。
“而且,”他话锋一转,目光中带着赞许看向格蕾雅,“你看看你,临危受命,指挥若定,面对如此突发且诡异的状况,杀伐决断,进退有据,将这混乱局面处理得井井有条,甚至还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,重创元凶……这番表现,干练果决,颇有老夫当年……嗯,三四分风采吧。”他笑眯眯地补充,“能者多劳,能者多劳啊,格蕾雅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慢悠悠地说,完全无视了不远处被钉在地上、体内紫黑色毁灭核心光芒被月蓝之力压制得忽明忽暗、仍在做最后徒劳挣扎与扭动、发出微弱嘶鸣的人形巨虫亚瑟·芬特,仿佛那只是墙角一只不起眼的、即将被扫除的垃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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