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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陈方舟也探出个头:“天哪,大哥,你们每天写这么不要脸的文稿,还能吃得下饭吗?”
祁连给他吃了一肘子,然后面带微笑地抬起头问江晓媛:“那你是怎么想起做免费妆容修改这个点子的呢?为什么不是做整体的造型呢?”
“这都什么狗屁问题,”江晓媛心想,“整体造型得做到猴年马月去,人家不上班啦?”
不过话到嘴边,她顿了顿,又学着祁连的腔调吞回来包装了一下,一脸端庄地说:“因为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,我们要做的不是把自己的审美强加于顾客头上,而是在保留他们风格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打造完美。”
她的成长速度太迅猛,祁连那上下翻飞的笔尖都卡壳了一下,一时间竟然没赶上记。
陈方舟在旁边看得啧啧赞叹:“这么快就把这套学来了,我算知道什么叫‘学好三年,学坏三天’了。”
多嘴多舌的陈老板被厚颜无耻的祁记者打跑了。
等到周围一帮人都看完了热闹,各自去干活了,祁连才把他那冠冕堂皇的笔记本收起来,不知是漫不经心还是旁敲侧击地开口问:“我一直忘了问,你以前是学什么的?”
江晓媛:“陶——不过学了才知道不大喜欢,我比较喜欢水彩。”
祁连垂着眼睛思考了片刻,指尖在笔记本上默默地敲着:“我以为你会重拾旧业,会选择你们那种……”
他顿了顿,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,笑了一下,显得又谦逊又诚恳:“其实我也不懂,就是那种比较高级的艺术,可以开画展的那种。”
江晓媛的上身搭在高高的前台上,双脚在地面上轻轻地晃了晃:“我办过啊,我爸赞助的,印了好多门票,门票是请专人设计的,比我的画还艺术——不过我知道那些票都是他送出去的,大家也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来的,最后大部分的作品都是我们家亲朋好友买走的,全是自己跟自己玩,没劲。”
祁连:“什么主题?”
江晓媛一摆手:“说了你也不懂,估计在别人眼里就跟美术馆里的那些烂墨点子差不多,不提了。我跟你说,艺术这个东西是很虚无缥缈的,搞这个的,只有一小撮人是有真才实学的,剩下的大部分跟我一样,滥竽充数,拿所谓艺术当借口混混日子。”
“一个家族,”江晓媛掰扯着自己的手指说,“第一代人艰苦创业,东边挖煤西边打鬼,什么都干,第二代人学财经、学法律,然后回家守成,第三代江山稳固了,败家子们才有条件浸淫文学艺术——我以前是败家子,现在变成个艰苦创业的,就算追求艺术,也只能追求能赚钱的艺术了。”
不知道是不是江晓媛的错觉,她总觉得随着他们的谈话,祁连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一些,被眼镜片一折射,近乎是温柔可亲的,不过她无暇过多研究债主的神情,江晓媛在外面冻了半天,刚进室内暖和下来,鼻涕也跟着活份起来,她只好胡乱地从前台旁边的小柜子里摸出一打香味刺鼻的面巾纸,捂住了波涛汹涌的鼻子。
此时,什么形象与格调、品味与优雅,都被她一并喂了狗。
如果江晓媛单单是落难、穷,她尚且能端着架子,保持住自己固有的漂亮,但此时还有一个遥远的目标要追求,狂奔都来不及,俨然已经顾不上了。
祁连忽然问:“有没有想过不成功怎么办?”
“不成功接着干呗,”江晓媛瓮声瓮气的,破罐破摔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明白的话说,“反正我都落到这步田地了,回是回不去了,在这边大概也没法更惨一点了吧——对了,债主,我得跟你商量个事,你上次给我奶奶打的钱,我还得慢一点才能还你,这俩月要干这个,绩效奖金没有啦,让我缓到过年,给你利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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