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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此太好了。多谢杨兄。”颜幼卿非常高兴。尽管早料到杨元绍会同意帮这个忙,但对方如此痛快,还是令人感动。他这时才把安裕容交代的另外一番话说出来,“阿哥说,徐兄他们带的东西,若平安无事,叫我寻机拿点出来,送给杨兄做谢礼。”眨眨眼,笑了,“反正除了他们自己,谁也不知道数目究竟多少。只是杨兄到时记得藏好,千万别露了馅儿。万一东西丢了,便看杨兄有什么别的短缺,回头设法给你弄来。”
杨元绍不由得也笑起来:“你们两个可真是……”只要颜幼卿的行踪不叫人看破,传到魏同钧那里,他派刘达先小队外出执行任务,顺便寻人,光明正大,完全没有破绽。至于颜幼卿的本事,别人未必知道,作为尚古之曾经的头号心腹,他却是知道的。
为安全起见,杨元绍没叫颜幼卿出去露面,让他就在自己办公室里吃了个饭,简单休整片刻。当午后安裕容喝了一大碗葛根芩连汤,蔫头搭脑与两位准尉官从采珠镇出发时,颜幼卿也伪装一番,混在刘达先的小队里,离开了河阳军铜山驻地。
刘达先这一支队伍,大约三十来号人。原本他作为副手,协管着底下百余个小兵。因侦查败军动向,搜寻零散败军,兼探查道路交通地理形貌,被拆成三支小队。带出来的这三十多个,自是平素亲近信服他者。对于颜幼卿的加入,无人提出异议,只以为是长官关照相熟的新兵。
徐文约电报给出的地点,在海州港与铜山之间,名唤三溪口的小城附近,一个叫做徐家坳的小村庄。徐文约本是南方人,少年时便外出江宁、申城求学,虽然没特地向友人细诉,安裕容、颜幼卿也知他籍贯大体方位。读到电文中三溪口徐家坳,便知他这是打算拐回老家去躲一躲。三溪口顾名思义,必是多水之地,不利于行军打仗,更不是繁华大埠,兵家必争,相对安全。
刘达先手下有几个本地士兵,对道路方位还算熟悉,一行人未曾耽误,经过铜山城,从城外径直往三溪口方向行进。
一路所见,十里之内,处处焦土,百里之内,几无人烟。北新军撤退速度很快,然溃败之余,不忘劫掠粮食钱财,抓捕壮丁,致使刘达先这一队人马,无从补给,竟时不时要深入山林打些野味,方足以果腹。颜幼卿对此可说得心应手,又因寻人任务叫士兵们额外辛苦,着意补偿,暗中动手,抓住不少鸟兽河鱼,统统算在刘达先头上,叫他得了下属许多钦羡敬佩。偶尔也提前探知少数掉队的败兵行踪,送给小队做了军功。
如此一路前行,三日后,行出百里外。按照指挥部的命令,此番分小队搜索,以百里为限。百里之外,随时可能遭遇大股北新军,后方援军鞭长莫及,换作其他小队,就该掉头返回了。但颜幼卿目的地在徐家坳,刘达先有杨元绍私下命令,全力配合,故并不停止,继续往北前进。士兵们不知内情,路上吃野味抓败兵,诸事顺利,士气高涨,竟是一鼓作气,又走了两天工夫,距离三溪口地界只剩了十几里地。幸亏这条路并非主道,小城北新军驻军早已尽数调往前线,又有颜幼卿来去如飞,每每先行探路,可说无惊无险。
然终究是深入敌方地盘,刘达先与颜幼卿越发小心谨慎,完全弃了大路,昼伏夜出,缓慢行进。士兵当中有机灵的,这才品出些滋味来。刘达先按照杨元绍吩咐,道是机密重任,事成重赏,反叫这些人一个个摩拳擦掌,跃跃欲试。
颜幼卿装扮成投亲的路人,问明路径,带领一行人避开村镇,在通往徐家坳路途附近一处野树林内驻扎。此时距离他离开铜山驻地,已经过去一个星期。颜幼卿并不着急。海州港至三溪口,同样是二百余里。徐兄与杜兄带着箱箧,又要时时警惕危险,书生出行,哪怕有车代步,也未必能快过士兵行军速度。
刘达先选好驻扎地方,安置手下,颜幼卿则悄悄独自离队疾行。路上问了几回,因外头正在打仗的缘故,村人无不警惕戒备,竟是回回碰了钉子。终于想起兜里还有几颗吃剩下的薄荷糖,遂专找玩耍的孩童询问,总算准确找到徐家坳位置,且得知确实有远客刚刚抵达,留在村长家里。遂再不迟疑,叫得了糖的小孩直接领自己过去。
此时正是晚饭时候,敲开村长家大门,院中两张八仙桌,竟是满满当当坐了十好几口。颜幼卿一愣,顾不得主人家相问,先把桌边坐着的人挨个扫视过去。但见一个个憔悴不堪,衣着凌乱,式样却时髦,显然不是庄户人。其中一个站起来,瘦高个头,黝黑面庞,满脸胡茬,颤抖着声音不敢置信:“幼、幼卿?”
颜幼卿定睛细看一番,才算认出来:“文约兄!你们这是……”悬着的心顿时放下,左右瞧瞧,尽是陌生面孔,一时不知说什么好。他以为来到这徐家坳的仅有徐文约、杜召棠二人,却不知居然老老少少一大群。见这群人无不风尘仆仆,面黄肌瘦,大概迫于教养,面对满桌子饭菜眼里冒光,却还强忍着没下箸,忙道:“你们到了就好!先吃饭,吃了饭再说。”
徐文约几步冲过来,双手拉住他,眼眶都红了。他虽想过安裕容和颜幼卿接到电报,可能设法出来接应,万没料到来得这般快,这般准。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,忽然想起什么,往院门外瞅瞅,问:“就你自己么?怎么来的?”
颜幼卿笑笑:“嗯,暂时就我自己,我脚程快。”别的话不好说,干脆道,“我也没吃饭,能和你们一块儿吃点么?”
徐文约也笑了:“能!怎么不能!”招呼村长,“三叔公,这是我在申城做生意的兄弟,特地来接我!劳烦添副碗筷!”说罢便拉着他入座。
颜幼卿落座,另一边扒饭的人咽下口中食物,特意冲他打招呼,才认出这满脸黑灰的男人是杜家大少爷,看其形容,路上想必吃了不少苦。徐文约与颜幼卿心照不宣,飞快填饱肚子,到屋后静僻处说话。
互相交换完信息,得知有一队北伐军士兵在附近等候护送,徐文约惊得半晌没说话。忽地一拍大腿,当机立断:“事不宜迟,迟则生变。不如今晚上就出发!”随即露出为难神色,“你也看见了,同桌吃饭那些人,是自即墨蓬莱至海州港,一路同行到此者。南下航船停运,我们几家共同凑钱,高价悬赏,募得渔船冒险出海相送。所幸运气不错,顺利上岸。这些人都是要往申城、江宁等地去的,同舟共济一回,推了我做领路人,一直跟到此处。今晚要走的话……”
颜幼卿明白他意思,道:“同舟共济到此,自然没有半途丢下的道理。只要愿意与徐兄同行之人,都可以一块儿走。阿哥跟魏司令的人,最多晚个一两天就会来,届时两方会合,再小心些,应当无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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